很難想像,一個少年失學、小時候賣甘蔗、年輕的時候賣布、搞土地,三十八歲開始架構鋼鐵王國的生意人,卻在年近六十歲之際,發現人生最有意義的事情是「辦學校」。
鋼鐵大王搞教育,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一貫」,林義守一買就是一大片用也用不完的土地,從小學、中學、高中、大學到研究所,所有教育都在這個義守大學城一貫作業完成。不同的是,林義守搞鋼鐵是「由下而上」,辦教育卻是「由上而下」,最上游的台南七股大煉鋼廠在今年被迫暫緩,但是義守大學門口的「慈恩小學」則已經獲得教育部核准設立,雖然是不同的事業,但是巧合的對比,卻凸顯出無限的喟嘆。
在大學邁入第十年的前夕,《今周刊》與林義守暢談他的「教育理念」,當然,也藉機請他透露如何在銀行猛抽銀根的風暴中安然度過,並且對鋼鐵業的生死存亡做具體的趨勢預測。以下依照「教育」、「慈恩醫院」、「金融風暴」與「策略聯盟」四大主題,林義守清楚剖析了一個白手起家本土企業家的跨世紀大夢:
問:您在三十七歲的時候創立燁興、燁輝公司,十年之後創辦義守大學,至今已經又過了九年,對於義守這個大學城的下一個十年,你有什麼理想與規畫?
林義守答:經過九年的努力,義守大學現在已經有一萬多名學生,明年教職員工人數也將達到五百人,我們用實際的行動,一步一步向社會大眾證明我們認真辦校的誠意。義守大學現在已經獲得越來越多學生與家長的肯定,只要硬體與師資不斷充實,而且朝向國際化的方向前進。
我的願望很簡單,就是讓義守大學在學生志願的排名,可以晉升到國立大學的中間,這樣的目標,正在逐步實現。
林董事長的「森林小學」
問:義守大學的校地極為龐大,原本「大學城」的規畫,將要如何進行?
答:有幾個重大的方向,一個是創辦以「雙語」、「科技」為主軸的慈恩中、小學。這個學校有許多特色,例如學生要學習語言,就到專門的教室上課,如果要上科技、電腦相關的課程,就到資訊教室,學校的空間以學習的重點內容做規畫,而不採傳統的一班一個教室。另外,我們強調與大自然的結合,有綠油油的草地、濃蔭的大樹,但是如果下雨怎麼辦?所以將來還會規畫在大樹下的「玻璃屋教室」,讓學生不論晴天雨天,都能與大自然結合在一起。
問:這個學校已經獲教育部核准了嗎?什麼時候可以招生?
林:校地已經都整理出來了,今年動工明年就可以招生了。當然也有人問說,在這個沒有什麼社區的地方辦小學,學生哪裡來?我是覺得,只要我們辦學有誠意、認真做出特色,高雄的家長們一定會認同的,我們現在的規畫,從一年級到九年級,學生人數上限是一千多人,也就是一個年級二百人左右,每班以不超過三十個人為原則。
問:這麼進步的教育思想,要能夠落實,校長是非常重要的,慈恩小學已經有校長人選了嗎?
林:現在還在積極物色當中,其實現在就在等校長,因為許多硬體的特別規畫,都要校長一起完成才可以,才能貫徹校長的理念。
問:小學從一年級一路到九年級,將來是否有設立高中的計畫?
林:當然這也是我們的希望,從小學到大學,「一貫」的教育系統完成,才算完整。這是比較長期的規畫,希望能夠設立義守大學附屬中學,如果完成,那麼除了幼稚園以外,小孩子一生的教育大計都可以在這個大學城裡面完成。
辦學校比搞鋼廠更有意義
問:您辦鋼鐵廠也要「一貫作業」,辦學校也做到「一貫」,鋼鐵王國與教育王國,對您有什麼差別?
林:辦學校更有意義,人生一定要作一些有意義的貢獻,辦學校是百年事業,是提升整個社會素質的長遠工作,我這裡不能叫做「王國」,是理想與科技傳承的地方,做這些事情,全部都是財團法人,不是營利事業,卻感覺非常有意義。
問:原本也有社區住宅的規畫,什麼時候會進行呢?
林:學校的環境不錯,生活機能越來越好,所以我們也預留了空間,作為興建社區的基地,基地很大,可以蓋一、兩千戶,也可以只蓋五百戶,端看將來如何規畫而定,住在學校旁邊,不論是學校的教職員,或是學生家長願意買下住宅讓學生安心讀書,都非常合適。住宅社區逐漸完成,會使得義守的大學城更為完善。
燁隆投資多少資金在義守大學?
問:義守大學十年就有一萬個學生的規模,您個人與燁隆集團總共投資進多少資金?
林:這個我不能說,你們自己去算,從硬體方面來說,義守大學總共有二十萬平方公尺的校舍,大約是七萬坪,你可以自己算算這大概要花多少錢。
問:一坪校舍硬體用七萬元的估算,土地便宜,大概五、六十億元吧?
答:這我絕對不能說,你們自己去算。我再舉個例子,幾年前政府編預算,一個公立大學的大學生一年要用掉二十萬元的預算,一萬個學生一年就要用掉二十億元,我們可能是民間企業在辦校,各種成本控制得比較嚴格,實際數字我不能說,否則會破壞現有的生態。我們辦學校是用盡全心全力在辦,我們興建體育館可以容納五千個觀眾,坦白說,全高雄縣都還沒有一個現代化的體育館呢;另外科技大樓的一樓挑高,具有五星級飯店的氣派,學生餐廳面積就廣達八百坪,這些規畫,不是為了氣派豪華,而是教育是百年大計,要想到十年、二十年後的學校規模,做好學校長遠發展的規畫。更重要的是,從創校至今已經擔任九年的校長傅勝利博士,從創辦當年二百個學生的規模,快速發展到目前一萬多名學生,師資如何加強,如何與國際著名的學校如墨爾本大學合作,大家投注的心血,才是這個學校最大的資產。
三年後 醫學院與慈恩醫院具體浮現
問:您曾經說過,醫院與學校是你最重視的事業,設立醫學院與醫院的進度如何?
林:醫學院與醫院不在這個校區,在高雄燕巢,衛生署已經核准我們設立五百張病床的「慈恩醫院」,不過我們希望將來能夠逐漸擴充到兩千床。至於醫學院,目前在義守大學已經有醫學工程、醫務管理兩個與醫學相關的系,今年再增加護理學系,我想明後年就會提出醫學系的申請,不過這還需要教育部的核准,可能還要兩三年才可能實現。至於慈恩醫院,現在還需要使用區分的變更,進度我不能完全掌握,保守預估應該在三年之內可以達成。
董事長 您不做董事長了嗎?
問:最近媒體大幅報導燁隆集團新的「策略聯盟」,您連董事長的寶座都願意讓出來?
林:這個不好談吧?證期會最近也有態度,希望上市公司少講一點合併的事情……
問:董事長,燁隆集團三家上市公司都是大眾公司,公司策略如果有重大的變化,對於股東有相當大的影響,而且,作為台灣最大的民營鋼鐵集團,如果經營策略有重大的改變,一定也是大眾關心的焦點。
林:你看看國際大企業的變動,德國的 Krupp、Thyseen 這些超級大的鋼鐵集團,不是也在進行合併, 歐洲基礎工業設備大廠 ABB 過去幾年來不斷買廠、購併,這是世界的大趨勢,我們不能夠再守著自己一個小小的王國自滿。企業經營目標非常簡單,就是要替股東創造更多的利益,為了這個方向,應該朝什麼方向去做,這就是董事長的責任。
問:有媒體報導,燁興已經與華新麗華簽訂策略聯盟意向書,您甚至願意將董事長寶座讓出來,這是真的嗎?
林:六、七年前,我在集團的新春聚會裡面就曾經說過,我不一定要做董事長,企業經營最重要的原則,是要替股東創造利益,為員工追求福利,有專業的人來作董事長,是全體股東的福利。
燁聯產能足以滿足全台灣需求
問:可是在目前的十個企業中都是由你擔任董事長?
林:這是沒有人要做董事長所以我只好一直做。在過去的六、七年中可以發現,各家公司都是由總經理來負責營運,都由專業經理人來管理,我只是掛名,負責債務而已。
問:從企業策略聯盟的角度來看,燁興和華新因為上、下游可以整合,如果再加上燁聯和東盟會使得不銹鋼一貫化連成一氣,你認為有可能和東盟或是其他不銹鋼同業合作嗎?
林:東盟的部分要問陳老闆﹝ 陳由豪 ﹞,我不好做答。原本燁聯興建的時候就已經預留擴建的空間,目前燁聯每個月鋼水出水量六萬一千噸,再來會提高到七萬五千噸,也就是到後年時燁聯的年產量有九○萬噸,這些新增加的產量就足以供應下游的需要,可以讓下游都不用再向國外進口不銹鋼原料了。所以,如果要和東盟合作,應該會是在產銷上的合作。目前燁聯已經可以做到亮面鋼板,所以從最上游到下游都可以做了,在不銹鋼這部分是比較完整。
只有一貫作業鋼廠才有機會!
問:您是不是預見了什麼重大的趨勢,台灣在國際鋼鐵市場到底位居什麼位置?不合併就沒有機會了嗎?
林:對鋼鐵業來說,如果是一貫作業的鋼廠就沒有問題,否則就該考慮策略聯盟。
問:所以七股聯鼎大鋼廠「暫緩」,使得燁隆無法完成一貫作業的規畫,是讓您決定與其他集團策略聯盟的原因?
林:不是我說「暫緩」,現在政府不准我做,一直拖延下去,結果不是一樣!七股大煉鋼廠是在民國八十二年提出的,後來追加資本額到一一四○億元,當時整個資金規畫都已經完成,資本都準備在那裡,後來受到環境保護團體的抗爭,政府一直有許多考慮,拖到去年碰到金融風暴,外在環境已經變化太多。七股大煉鋼廠以後如果環境允許,以各種不同的方式都可以再做。
如何度過金融危機
中鋼會重蹈大德昌覆轍?
問:那麼台灣鋼鐵業者,在世界競爭的版圖上,應該站在什麼位置?會不會有日本、韓國的鋼鐵廠購併台灣下游廠商的可能?
林:日本是不太可能,他們的設備已經舊了,不過韓國是有機會,例如浦項鋼鐵廠,現在是因為國際鋼鐵協會有協議,所以他還有一個高爐沒有開動,以他的設備與產能,如果結合台灣的廠商,力量應該會很強。
問:那麼中鋼呢?會不會變成國內民營鋼鐵業者與國外的廠商結合,與中鋼相互抗衡的局面?
林:中鋼非常了解國內鋼鐵產業的生態,中鋼也有自己的董事會與股東,他們會做出明確的決定。早年有一家叫做大德昌的公司你們知不知道?以前台灣的石化廠商,大大小小都要找大德昌進貨,但是後來大德昌不能體會中下游的想法,包括王永慶等石化業者乾脆自己另闢管道,而今大德昌已經不在了。
問:這波金融危機,燁隆集團是最早被傳言有財務危機的公司,最後卻能安然度過,董事長可否說說是如何調度資金的?
林:當然有銀行收縮我們的資金,不過我們預先準備資金,甚至還不等他開口,就先把錢還掉。
問:你有了這次經驗,有沒有讓你覺得最為尊敬的銀行家?
林:我們不要說名字,說名字不好。不過,國營行局、民營化的省屬三商銀,都充分了解我的信用,與銀行往來最重要的就是「信用」,他們與我往來這麼多年,了解我的為人。
問:最後再來一個問題,報紙說「燁隆集團的名稱可能不存在了」,這是真的嗎?
答:企業能夠永續發展最重要,叫什麼名字只是其次,燁隆是國內僅次於中鋼的鋼鐵集團,這個實力,並不會因為叫什麼名字而有改變,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