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想理解現在的自己,首先必須仔細回顧過去。透過這番過程,檢視過去對現在的自己造成哪些影響,然後再將焦點轉回現在。如果只是執著於無法改變的過去,那麼現實中的自己,就無法好好選擇一條讓自己更好的路。
[ 佛洛伊德vs.阿德勒]
「我現在面臨的問題,究竟是從哪裡開始的?」
「我的個性怎麼會變成這樣?」
對身為精神科醫師的我來說,這些問題有著格外深刻的意義。
因為無論是嚴重的精神疾病患者,還是因為小小的煩惱而來做精神分析會談的人,在從困擾自己的問題中恢復到一定的程度之後,通常都會想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會遭遇這種問題。不,或許可以說是我刻意誘導他們這麼問的也說不定。
「過去人生經歷中的『創傷』,造就了現在。也因此,我們必須找出隱藏在個案過去經歷中的原因,才能夠解決現在的症狀。」佛洛伊德式的因果論,在過去百年來被精神科醫師奉為真理,同時也對大眾造成巨大的影響。
佛洛伊德的理論在很多地方依然非常有用,在成為精神科主治醫師之前的實習階段,我也將佛洛伊德的理論奉為圭臬。
但佛洛伊德的因果論思維,一不小心可能會使我們過度執著於過去。這樣的理論,同時也會讓我們產生只要將過去的細節一一拿出來仔細檢視,想辦法找出原因,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的超現實期待。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不想面對現在堆積如山的問題,反而執著於過去,不斷逃避。
安慰受到過去經歷所困擾的人說「你現在遇到的問題,全都是因為過去的經歷,這不是你的錯」,真的有用嗎?
而另外一位精神科醫師看待過去經歷與創傷的態度,卻和佛洛伊德截然不同。那就是與佛洛伊德出生於同一個時代,活躍於同一個精神分析學會的阿爾弗雷德‧阿德勒。
阿德勒主張,人建立自我的基礎並不是創傷,而是賦予經驗的意義,所以才會感到痛苦。舉例來說,假設有一個過去曾經遭受「霸凌」,現在獨來獨往的人。
我們通常會以佛洛伊德的因果論為根據,說這個人獨來獨往是因為被霸凌的創傷,進而使他現在的人際關係遭遇困難。
但阿德勒卻不是將「被霸凌的經驗」當成問題的原因,而是將重點擺在因為那個經驗,而使這個人選擇「不被他人傷害」作為人生目的。
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們會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而避免與人來往,並將自己貶低為一個個性扭曲的人。
從某個角度來看,這個理論理性到令人覺得殘酷。因為他認為現在不與人來往所帶來的這種不幸,是自己選擇造成的結果。
根據佛洛伊德的因果論,造成問題的「被霸凌經驗」是無法改變的過去;但阿德勒的「目的論」卻主張,只要我們重新設定人生目標、重新詮釋該經驗的意義,就能夠解決現在的問題。
當然,阿德勒也知道要改變持續已久的生活習慣,會使當事人陷入極大的不安。因此,他也強調人類需要勇氣去克服那樣的不安。
身為一個學習現代精神醫學的人,無法完全同意一百多年前阿德勒的這番理論。我們已經透過現代醫學的力量,證實了幼年遭遇的虐待或是事故,會對成人的大腦造成影響,這也證實了創傷的存在與影響力。
但難道我們非得承認人絕對無法改變,不得不放棄嗎?
我是站在佛洛伊德跟阿德勒兩個理論之間來思考的。
人如果想理解現在的自己,首先必須仔細回顧過去。透過這番過程,檢視過去對現在的自己造成哪些影響,然後再將焦點轉回現在。
如果只是執著於無法改變的過去,那麼現實中的自己,就無法好好選擇一條讓自己更好的路。
因為如果一直看著過去,現在的自己就有可能踩空。如同過去對現在的自己有影響,現在不也是決定自己未來的重要時刻嗎?
無論我們再用力地挖掘過去,都沒有人能改變過去。
那究竟為什麼我們要檢視無法改變的過去?
這是因為透過這個過程,可以幫助我們更完整地了解、肯定自己現在的樣子。
(本文摘自《為什麼總是感到很受傷:五個精神分析的真實故事,帶你找到不斷逃跑的自己》,大田出版,腦內探險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