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生命脆弱激勵守護使命「看見這裡的匱乏,總是想起過去的自己,就覺得我其實是很富足的!」魯瑪夫多次目睹剛出生的嬰兒沒有了父親,只能喝米湯或黃豆水,甚至因營養不足而死亡。孩童生病時,沒有藥品,只能使用刮痧之類的傳統療法,幼小的身軀被刮得全身紅腫,疼痛得哭鬧不停,但母親也只能緊緊抓住他,繼續為他「治病」。
「每看到一個羸弱無助的生命,我們的心就彷彿被抽打一下,也再次提醒自己要如《聖經》所說『看顧在患難中的孤兒寡婦』,守護難民。」
從緬甸軍政府而來的燃燒彈,24小時像下雨般落在中緬邊境的山頭,17萬名克欽族難民躲藏的地道被炸毀,哀號的哭聲,整晚不停。
「軍政府的攻勢,比往常更猛了,連難民營、醫院都炸,完全違反人道精神。」從台灣到當地從事人道救援工作的魯瑪夫.達瑪畢瑪嘆息地說。 2011年,因為博士研究,正在中國邊境調查研究少數民族語言和文化的魯瑪夫,在當地朋友的邀請下,走了3天2夜的山路,進入中緬邊境的難民營。
投身人道救援曾與死亡擦身而過「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地方,這些人這麼無助,卻沒人知道。」魯瑪夫說,過去緬甸北部由4支少數民族組成的克欽邦,在軍政府掌權後,關係漸趨緊張,2011年起的內戰,60萬名政府軍對上6萬名民兵,實力懸殊。在難民營中,食物、飲水、教育等資源,都幾近於零,國際救助組織縱然知情,但國內正式要道,全被政府封鎖,資源根本進不來。
同時兼具建築師、宣教士身分的魯瑪夫,帶著10多年在台灣、中國邊境的研究和社區營造經驗,用特殊管道從中國等地帶入資源,很快取得當地人信任。
他運用建築專業,為當地難民蓋學校、醫療院所、教會,6年下來,已建立32個難民營基地、收容超過8千名孤兒、教導難民養殖和農耕技術,與中國以物易物,同時也送難民到中國去學習基礎的醫療能力,訓練超過 200名醫師、400名護理師。
「在難民營,我每天只睡2小時,時常夢見戰爭的畫面,然後驚醒。」魯瑪夫上一次在難民營時,多年隨行保護他的朋友戰死了,他也九死一生,「本來我預定在某個時間到前線開會,突然肚子痛,晚了一個半小時,炮彈就在我晚到的時刻炸毀了那裡。」
作為第一位獲頒台灣國家級獎章「國家青年獎章」 的布農族原住民,魯瑪夫的毅力驚人。
他出身花蓮深山的布農族部落馬遠村,小學5年級之前,每天要走6小時到山下上學,困苦的環境下,他卻一路念到中原大學室內設計碩士、北京清華大學建築學院博士。
經歷刻苦童年立志靠讀書翻身
「從小,我就認為只有讀書才能翻身。」身材壯碩的魯瑪夫,其實小時候個頭矮小,常被欺負,放學後還得去砍草賺錢,但即便如此,他總是點著燭光讀到半夜12點才就寢,一路成績都是第1名。
國中時,父親遭遇意外、不良於行,父母用各種方法阻止他升學,「他們覺得賺錢比較實際,要求我整個暑假都在深山砍草,到了聯考前,也不讓我下山。」
大考前一天,天還未亮,魯瑪夫就摸黑煮了早餐,留下拜別信,走了一天的路到山下應考,那一年,他考上中國科技大學建築系 ,也因緣際會認識了妻子滕沛倪。
「他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個性,但是非常認真,也很有毅力。」滕沛倪說,兩人交往後,有一次,魯瑪夫到她家拜訪,竟借了一本《中國成語大全》,雖然原生家庭沒有任何資源,但魯瑪夫一直透過各種方法自學。
從中原大學室設研究所畢業後,魯瑪夫進入工程建設公司工作,這份外人眼中高薪且穩定的行業,卻讓他陷入掙扎,頻繁的「應酬」和「收回扣」文化,衝擊他既有的價值觀。
離開高薪建築業 投入少數民族研究
在不斷的自省中,魯瑪夫發現,相較於金錢名利,他對用專業來提升少數民族的現況充滿熱情,於是決定離開建築業。後來,魯瑪夫進入原住民委員會、中研院民族所工作,前後5年,除了常飛中國邊境、訪談當地少數民族,也進行台灣的原住民社區營造、文化復興。幫助少數民族的信念,融會貫通在他所有的研究和生活重心上。
能夠走進緬甸克欽族難民營,成為當地人的精神領袖,魯瑪夫靠的不只是多年知識和實務經驗並存的實力,還有一項重要的因素—「專做別人無法取代的事情。」
寫碩士論文時期,他和父親到玉山八通關古道(布農族生活範圍、清朝和日治時期的交通要道),只帶了一包米和一把刀,就在山上待了6個月,訪問當地耆老,將官方記載裡錯誤連篇的原住民古地名,一一用英文字拼音修正,成為現今玉山國家公園地圖上,完整的英文拼音標示。
「念博士期間,我曾生了一場大病,半邊身體中風,那時候我就禱告,如果好了,要奉獻一生幫助人。」結果神蹟般地,魯瑪夫在短短幾個月內恢復正常,他開始思考多年所學,如何去「影響一群特別有需要、而不是已經有資源的人」。
就在此時,魯瑪夫接觸到緬甸難民,開始和妻子投入援救工作,每年幾乎有10個月不在台灣,他成立「克欽難民委員會」,訓練當地難民成為老師、管理者,影響層面從最初的5千人到現在17萬人,也訓練出100多位領袖,管理難民營的教育、行政、醫療等事務。
目睹生命脆弱激勵守護使命「看見這裡的匱乏,總是想起過去的自己,就覺得我其實是很富足的!」魯瑪夫多次目睹剛出生的嬰兒沒有了父親,只能喝米湯或黃豆水,甚至因營養不足而死亡。孩童生病時,沒有藥品,只能使用刮痧之類的傳統療法,幼小的身軀被刮得全身紅腫,疼痛得哭鬧不停,但母親也只能緊緊抓住他,繼續為他「治病」。
「每看到一個羸弱無助的生命,我們的心就彷彿被抽打一下,也再次提醒自己要如《聖經》所說『看顧在患難中的孤兒寡婦』,守護難民。」
魯瑪夫在難民營的各山頭間巡迴,從汽車、摩托車、毛驢到步行,沒路的地方就要使用溜索,或是游泳渡河,幾乎是使命必達。投入難民營援助,很快就燒光他的存款,除了靠律師妻子接案補貼家用,外界捐獻並不穩定,也因此,他在2015年成立「世界少數民族研究中心差傳會」,期待更多人加入支援行列。
魯瑪夫說,雖然至今難民仍處在「大人2天1餐、小孩1天1餐」的困境,但他們堅強的生存意志,讓他自己也常受激勵。
「本來我真的很反對他去(難民營),但是跟他去現場看過,就改變想法了!」魯瑪夫的父親江振興受訪時,帶著心疼,卻也點頭稱讚,「他真的很賣力在做有意義的事。」
走向槍林彈雨之處,魯瑪夫回顧過去40年,總是在助人的工作中,看見不變的熱情,而他人生唯一渴望的,就是活出《聖經》所說:「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該跑的路程,我已經跑盡了;當守的信仰,我已經持守了。」為了難民的需要,魯瑪夫選擇永不回頭,而他也為自己設計了一個全然不同的人生。
本文摘自今周刊特刊<史丹佛生涯規畫課加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