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團體的旅行,我們總會看見不同形式的爭議,這也正是我一直習慣一個人旅行的原因,我是出來解壓的,不是找麻煩。
人生本來就像一趟旅行,上車下車,最後抵達終點,無論繁華與落寂,都是過眼煙雲,重點不在起點與終點之間擁有什麼,而是看見了什麼風景。
錢是用來花的,慢下來之後,我決定花在刀口上,工作了一陣子,忙得不可開交,累積一些疲憊之後,我懂得用一段長長的旅程把悶得緊緊的壓力閥打開,讓旅程中的風花雪月為心靈加滿氧氣。
每一次旅行對我而言都像親會一位大師,有不同的人生體悟,無論在雲南,在越南,在東馬,在西藏,我都被醍醐灌頂,感觸足以寫滿一本書。
飛行了十九小時,比原訂時晚了一小時的班機終於落地倫敦,從通關閘口出來時已是晚間十一點,既疲又睏,遊覽車還沒到達,那天氣溫接近零度,一整團的人在風中枯等。最後得知,超時的司機已回家睡覺了,我們得繼續等待公司的另行調派,焦慮不安的氣氛迅速蔓延,有人開始起鬨要導遊負責,我則在一旁安靜的等待。
他又不是故意的,來之何妨安之,吵鬧無用,無用吵鬧,禪宗的精神此刻派上用場,叫囂、狂罵、責難,頂多苦了領隊,也煩了自己而已,一無是處。
每一次團體的旅行,我們總會看見不同形式的爭議,這也正是我一直習慣一個人旅行的原因,我是出來解壓的,不是找麻煩。
我沒有催促但車子終於來了,即使姍姍來遲還是盡責的把我們載到旅店,扭開浴室的水龍頭放滿水,緩緩躺下,讓熱水川流全身,把緊繃的肌肉化開,起身上床沒多久便沉沉入睡了。隔日我想見一個人:莎士比亞。
「簡潔是智慧的靈魂,冗長是膚淺的藻飾。」
「一個驕傲的人,結果總是在驕傲裡毀滅了自己。」
「寧願做一朵籬下的野花,不願做一朵受恩惠的薔薇。與其逢迎獻媚,偷取別人的歡心,毋寧被眾人所鄙棄。」
「黑夜無論怎樣悠長,白晝總會到來。」
這全是莎士比亞的語錄,受到很多人追捧,他的故居位於雅芳河胖的史特拉福小鎮,人口不足三萬人,但卻每年吸引了三百萬觀光客前來朝聖,眼前這間用都鐸王朝時期的風格建築的三進落二樓小房子裡有一張小書桌,我站著不動,一直在想那便是寫出這些格言語錄,三十八部劇作,一百五十四首長詩的地方嗎?
如果一年三百萬人是在莎翁還健在的時候來參觀,他還可以寫詩嗎?或者淪為一個接待而已?
在他的故居,我看見一群又一群國內外觀光客,拉著旗魚貫而來,上樓下樓,進到禮品店,有些人連一眼都不看便出來,上車趕赴下一個景點。
這場景讓我油然而生迷惑,如果不是喜歡一個人的作品,對他有所認識,很想親睹他的人文風華,即使這是一棟號稱世界三大重要建築的都鐸建築,也不過是一棟有著小小花園的低矮房子,需要千里迢迢當看倌嗎?
同團很多的年輕孩子在這些景點往往露出不耐煩,他們等著的是此行最重要的行程:OL血拚店,在飯店裡幾個人湊在一塊盤算的全是要買什麼?回去該賣多少?利潤怎麼計算?進到故居之前莎翁是莎翁,出來之後莎翁還是莎翁吧。
金錢與文明常常在旅程中被我看出反差,在沒有金錢的年代,老祖先用的是以物易物,每樣東西都是金錢,必須好好飼養牠們才會得到相對的代價,好在市集時被人青睞,從十隻雞換一頭豬變成八隻雞就可以換得一頭豬,這便是有價的。
代幣進到所謂公平的表列時,反而變得不公平,愈是努力的人反而得不到相對應的價格,商人只要動動腦就可以奪取辛苦者的財富,文明的年代流行的是炒作,把平凡的東西說得神奇再賣了出去便是賺錢,如果賺錢變得那麼簡單,試問誰要努力?難怪騙子是一門好事業。
那一天,在莎翁故居,我應該是最認真的參訪者,時而停下來思考,並且透過心電感應與莎翁有了對話,他同意我的觀察,如果生在二十一世紀,他會搬家!
(本文摘自《慢活出滋味》,遠流出版,游乾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