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貶值未必是壞事 P.20

貶值未必是壞事 P.20

由於經濟沉溺難起,近日日圓貶勢加速,使得亞洲貨幣都面臨沉重的貶值壓力,新台幣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正當台灣股市才剛從加護病房推出來,經濟展望也逐漸好轉之際,此刻台幣若出現大貶,難免引來外資撤退的疑慮,因而造成市場人心不安。

要描述日本的經濟狀況, 有句英文最是傳神: “ Paint yourself into acorner. ”中文也有類似的說法是「作繭自縛」。日本的泡沫經濟破滅已經超過十年,但是這段期間,政府及金融體系仍不斷拿錢往泡沫裡灌,主要的金援對象都是大財團;可是經濟始終不見好轉,拖到最後,大財團還不出錢來,銀行也背負了更多的爛帳。

為了刺激經濟,日本政府拿降息做手段,也實施赤字預算政策,舉債投入公共建設;這麼一路打寬鬆貨幣政策的腦筋,利率也降到不能再降的零利率。儘管企業債務高掛,但是只須繳極低的利息,便可以維持正常營運的假象,所以沒有減少負債及企業瘦身的壓力。

企業可以這麼蒙混過去,銀行可不行;利差不夠,就沒有足夠的現金打掉過去留下來的呆帳。有人批評政府一直發行債券支撐經濟,但也只能維持於不墜,似乎沒什麼效果;其實不然,如果沒有這些措施,日本經濟成長率不知道要「負」到哪裡去了。

經濟雖然停擺,可是利息負擔輕,所以壞公司勉強不破產,產能也就一直保留;而一看到龐大的閒置產能,卻讓有心投資的人打退堂鼓。假設有新的資金想要投資新的設備,可是老舊的產能還沒報廢,這些舊公司為了生存,一定會維持運轉生產,再殺價求售,周轉現金,新加入者一點機會都沒有。

只要利率稍微往上跳一跳,不少企業立刻會因為付不出利息而破產,失業人口大增,需求減弱,就更沒有人敢投資,經濟前景就更不堪想像,政府預算也會為了繳息而暴增。可是維持零利率的話,金融業積弱難振,沒有利差就沒有收入,連保險公司都撐不住了。這種兩難的局面,像不像作繭自縛?

保險屬於長期的金融產品,一定要承諾比較高的利率給客戶,如三%至四%;現在收進的保費,卻只有報酬率為「○」的產品可以投資,所以壽險資金積極跑到國外,尋找更好的投資標的。有了向外投資的誘因,所以日本金融業者的債務多在國內,資產則多在海外,特別是美元資產。因此從金融產業的角度看,日圓這次的貶值,等於國內的債務縮水,國外的資產增值,銀行和壽險公司的好處最多;而且當匯率貶到一定程度,國內的資產、土地、工資等生產要素變便宜了,外資就有興趣進來投資。

另從會計面來看,負債算的只是數字,欠銀行的一百元永遠都是一百元;可是如果以一百元買的土地,跌到六十元,銀行的負債仍是一百元,資產卻縮水成六十元;但是當貨幣貶值時,土地價值會提高,如果漲回一百元,就有能力還債了。其中的手段就是製造通貨膨脹。

看來日本目前就是藉著匯率貶值和通膨來解決國內的經濟難題,可是東亞其他國家一定不同意日圓大貶,中國甚至說了重話,指稱是「經濟上的珍珠港事件」。

不過就算日本再拖個十年,最後恐怕還是得這麼做。日圓貶值有機會提早解決金融業的問題,但是在過程中卻會給金融業帶來巨大的壓力;這一帖重藥吃下去,大約有一半的業者會死,另一半會活下去,政府要不要做?

不少人關心台灣會不會也走上與日本同一條路,而美國目前的情況更令人擔心;所幸大家都認為美國的情形不致拖得太久,因為美國企業會正視問題,也沒有像日本銀行那般極端的經營手法。

至於台灣則介於美國與日本之間,不過沒有日本嚴重,因為近十年來台灣的國內生產總值成長率遠高於日本,金融呆帳的問題也沒她來得大,實質利率還是正數,利差也不小,雖然消費者吃虧了,但是銀行等金融機構還有合理的賺錢空間。而且過去外流的資金也很可能在台幣貶至一定價位後回流,這與日本大筆外流的資金長期駐守國外,打死不回有很大的差別。不過台灣還是無法避免受到日圓貶值的壓力,連今年經濟表現良好的韓元都貶值了,台幣也沒道理硬撐在那裡。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想要藉著匯率貶值來解決國內的經濟問題,在效果還沒出現前,就要先面對短期資金外流、金融產業經營壓力增加的苦藥;可是如果採「拖」字訣,不肯面對問題,那麼就看看日本的教訓吧。

因此長期來看,台幣貶值未必是壞事,短期對金融固然會造成壓力,但是這份壓力其實是逼著台灣面對事實;銀行呆帳究竟有多少,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沒人願意承認。所以爛銀行一大堆,就是不會倒,好壞銀行的股價卻是一起往下掉。

台幣貶值,資金外流,少了錢潮,銀行的呆帳問題就會提早浮現台面。任何產業只要產能過剩就很難賺錢,而且一大堆要死不活的銀行,只會破壞行情,把有機會的業者一起拖下水;如果能讓差的公司安樂死,短期雖然不好過,但是長期會讓體質好的公司活得更強壯。

台灣經濟正面臨結構性的轉換階段,製造業積極移往大陸,這也未嘗不好,整個經濟體系多出了不少剩餘資金。這股資金在第四季湧進了股市,也可以引導流入下一波的主流產業,即服務業。

最大的服務業非金融產業莫屬,可是過去政府對金融業管制太多,管到沒有競爭力,太多的規定限制了金融業發展的空間;所以現在還待在這個產業的人大概只有一個想法||賣掉!賣給誰呢?外資是首選目標。

現在台灣投信管理的資產中,有一半以上是由外資公司所控制。部分銀行原本以為自己聰明到可以隱瞞問題不讓人知道,所以處理呆帳的方式不夠透明,如今卻因為外人看不懂這些公司而減少企業價值,老外對這類公司的興趣也不大。

次要的選擇是賣給金控,起碼金控規模大,自己的股份小,原本單一公司的大股東變成了金控公司的小股東,股票好賣多了,所以金控初期會造成金融股的賣壓。

錢多力量大,一個金融市場最重要的是資金、管理、產品、科技等,所以政府要趕快開放相關限制,積極自由化、國際化;台灣有很多錢在國外,要想辦法引誘他們回來。

有些企業本來準備到大陸投資,台灣有很大的機會成為外國投資大陸的窗口,可是如果遲遲不開放,外資就會想法子繞道而行,這也是我們要加油的地方。此外也要進行稅制改革,即使不可能成為免稅天堂( tax-free ),也要把台灣打造成輕稅環境( tax-light )。

最後是開放中資進入,目前兩岸資金的往來只有單行道,若能開放成雙向,對經濟發展和資金流動都有很大的幫助,也可以增加台灣金融服務的業務除了資金外流,匯率貶值還要擔心通貨膨脹的問題,因為匯率貶值一則增加土地的價值,二則增加國外債務的壓力,進而刺激國內的物價上揚;現在通貨緊縮的壓力大過通貨膨脹,所以第一項不太需要顧慮,反而有溫和的通膨表示經濟還活著。

不過貶值會造成外債的增加,並不適合外債過多的國家採用;相對於南韓與東南亞國家,台幣貶值可以增加競爭力,南韓卻受不了這樣的衝擊。最有利的是,過去若是台幣帶頭貶值,一定會招來國際的指責壓力,對國際環境原本就很敏感的台灣是一招險棋;不過這回禍首卻是日圓,台幣大可隨勢擺盪,樂觀貶值帶來新的轉機。但是仍要切記,貶值初期陣痛難免,也一定要有相關的配套吸金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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