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年來威震股市的新巨群集團在十一月二日驚傳違約交割風波,其中台芳違約金額一.一億元,中鋼構為七五五萬元;同日市場也驚傳國產汽車關係企業磊鉅實業及禾豐集團發言人違約交割國產汽車一.七四億元。受到這兩大利空撞擊,原本受到國際金融環境好轉,正逐步邁向反彈的國內股市暴跌一四六.六五點,而新巨群集團旗下個股全面跌停,國產汽車也跌停,而且市場味濃厚的個股也紛紛跌停,十一月三日跌停的個股達四十三檔之多。
台灣金融風暴延遲引爆
回顧過去一周來,繼東隆五金風暴之後,市場再度驚傳基隆建商羅傑建設跳票,影響所及,由羅傑建設借殼上市的聯成食品立刻不支倒地,去年受到口蹄疫事件的影響,聯成食品一度跌至二六.一元,後來羅傑建設入主,羅傑前三季即為聯成食品挹注二.五三億元獲利,使得聯成食品股價一度上揚到六五元,殊料大股東羅律煌個人周轉失靈,聯成食品連續暴跌五支停板,如今仍呈現無量跌停狀態,而新巨群與國產汽車的違約交割,令人直接聯想到東隆五金出事之前也是先出現違約交割,於是在違約交割之前已暴跌不止的新巨群集團下個股不但全面跌停,且呈現無交易狀態。三日普大以六八.五元跌停,只成交一張,台芳以六○元跌停,僅成交兩張,中鋼構以六五元跌停,只成交二○張,聚亨以四六.四元跌停,只成交了五八張,另一個受矚目的集團國產汽車跌停,也僅成交五八張。
正當全球股市欣欣向榮,大步向上反彈之際,過去一年來受創的亞洲各國股匯市均重現生機,例如泰股反彈近七成,南韓、港股反彈均逾五成,其他菲律賓、新加坡、印尼股市反彈均逾四成,唯獨台股反彈不超過一五%,在亞洲幾乎敬陪末座。過去一年來,台灣一直得意洋洋地聲稱台灣受到亞洲金融風暴波及最少,台灣經濟體質最好,可是當大多數亞洲國家都從谷底翻身之際,台灣卻顯得疲弱不振,且跳票、倒閉、公司周轉失靈的事件層出不窮,潛藏在資本市場的地雷一顆一顆引爆,令人不得不對台灣經濟的未來,用另一個角度來審思。
從萬有、駿達下市或下櫃,再到聯蓬食品、國融企業、安鋒集團、瑞聯集團驚傳跳票,再到東隆五金被五鬼搬運掏空事件,如今令人害怕的新巨群、國產汽車都出了狀況,潛藏在資本市場底下的暗瘡一顆顆引爆。即使財金當局頻頻扮演消防隊的救火角色,可是風暴卻始終未能平息。例如,安鋒集團跳票,黨營的光華投資挾二十幾億元巨資入主峰安,中華開發並緊急借貸五十幾億元巨資急救,可是安鋒集團依舊持續跳票。國產汽車違約交割之前,早在十月下旬,國民黨高層即指示為國產集團紓困,除了中華開發以附買回買下國產汽車多家子公司股權外,交銀並緊急融資七億元,可是時隔不到十天,國產汽車又引爆違約交割事件,顯然張朝翔兄弟捅下的樓子夠大。再看瑞聯集團跳票危機,上市的瑞圓紡織每天軋票,迄今仍生死未卜,一樁又一樁的跳票危機,也把國人跳得膽戰心驚。
股市成為淘金窟
從一九九○年土地與房地產行情盛極而衰之後,股市成了財團淘金窟,由於股市波動幅度大,而大股東一手現金,一手股票,在股市中處在相對最有利的地位,於是大多數財團進入股市逐利。特別是以房地產起家的營建集團,多年來在土地翻滾,累積了可觀財富,因此,從一九九五年起,股市開始流行借殼上市的狂潮。始作俑者是國揚的侯西峰,九五年國揚仍是謝修平家族的天下,當年國揚虧損三.九一億元,股價一度跌至九元。侯西峰此時大舉介入,並拿下國揚經營權,從此以後,侯西峰全力為國揚挹注獲利,國揚股本由三五.八一億元膨脹到一○七.九五億元,短短三年之間,國揚市值增加了五○○億元以上,有了國揚成長的示範,借殼上市成了賺錢捷徑,百年建設拿下新燕,僑泰建設陳居德拿下民紡,瑞聯建設拿下皇帝龍(改名瑞圓),潘俊榮入主裕豐,林肯建設李宗賢拿下保固(改名全坤興業)經營權……到了新巨群集團崛起,吳祚欽一舉拿下亞瑟、普大、台芳經營權,又將聚亨、中鋼構、新泰伸銅納入策略聯盟範疇,同一時間,羅傑建設也拿下聯成食品經營權。財團紛紛借殼上市,並且以營建案入帳手法提升公司獲利,進而炒高股價,這成了借殼公司炒高股價的一貫模式。
新巨群介入的台芳,股價最低只有一五.一元,卻猛力炒高到七五元,而普大更是從一九.五元猛力拉升到九六.五元。普大與上曜都是生產合成皮,兩家公司股價本在伯仲之間,可是普大卻因新巨群介入,在普大狂炒到九六.五元的時候,上曜股價卻只有一四元。而同受口蹄疫事件襲擊的台芳股價炒高到七五元的時候,同屬風暴襲擊的源益只有一八元,立大也只有二四元。鋼鐵股原本都是一、二十元的低價股,卻在新巨群介入後,聚亨炒高到七一.五元,原本只有一八.五元的中鋼構暴漲到八八元,連新泰伸銅也漲到七二.五元,有了這些示範效果,美亞、名佳利紛紛向高價邁進,紐新、桂宏、嘉益也想如法炮製。這些公司並不是體質上有了什麼重大改變,有的業績如常,有的則因為子公司賣母公司股票創造好業外進帳,結果總市值翻了好幾番。
回填檢測問題公司的指標
其實高股價的背後都有不為外人道的辛酸,以國產汽車為例,近半年來,國產汽車必須維持六○元上下的股價,公司每天都動用數億元資金護盤,以國產汽車逾二百億元的債務及其微薄獲利,股價苦苦支撐在高檔,這種扭曲的股價根本不可能長久維持,可是公司必須護盤,這是因為大股東質押的股票太多,不得不護盤,結果有限的資金被迫拿來護盤,龐大的利息,最後仍將吃垮公司。高負債正是這一波景氣循環重創企業的元兇,除了國產汽車之外,營建股的宏福建設與國揚似乎都有難言苦衷。而東雲有七八.三萬張股票設定質押,如果東雲股價長期沈淪於票面之下,東帝士集團警報仍不得解除。
目前有四項指標可以檢測問題公司,一是股票質押張數或比率偏高者(如附表);二是集保質押股數大增者,近期增加幅度較大的有國產車、寶建、益航、華建、聯邦銀行、桂宏、潤泰紡織、大華證券、宏盛等;三是自有資本率偏低者,如尚鋒不及一○%,不及二○%的有華升、精英;不及三○%的有聯成食品、三富、峰安、昱成、源興、皇普、華國、大魯閣、燁興、尚德、華建、三采、燁隆等;第四項指標則可從負債金額絕對值來檢視,像南亞負債上升到九八五億元,東雲的四○○億元,中工的三四八億元,太設的二九四億元,中石化的二七四億元,遠紡的三七四億元,國產車的二二九億元,太電的二七二億元,燁隆的一九七億元,國揚的一九六億元,長億的一八六億元,中紡的一七一億元,長谷的一六五億元,都是負債較高的危險族群。
企業的高負債在經濟不景氣中成為沈重負擔,換成個人也是一樣。台灣這個社會,十年前「台灣錢淹腳目」的口號高唱入雲,可是十年後的今天,台灣已逐漸變成一個借貸的社會。到去年底止,台灣的國民儲蓄是二兆元,但消費性貸款總額卻達三.三一兆元,占本國銀行放款比重的三分之一。且台灣五九一萬戶家庭,向金融機構進行消費性貸款的戶數達二一○萬戶,平均每三個家庭就有一個是借錢來消費。尤其令人驚訝的是台灣信用卡發卡成長速度驚人,到今年一月為止,信用卡發卡總數是一三四三萬張,一個月可簽下三千多億元的帳單,平均每張卡刷掉四千七百多元,值得注意的是,過去刷卡大多是次月銷帳,如今遞延付帳的比率卻大幅。升高個人債台高築,也給社會帶來更加不安的氣氛。不久前,環球證券一位三十六歲的女營業員廖鳳娥即因受不了每個月房貸信用貸款高達一八萬元的沈重壓力,先是意志消沈,後來走上自縊身亡的悲慘道路。還有多少鋌而走險的社會大案,是因為股票套牢而作奸犯科,這一樁又一樁的社會事件,絕大多數跟個人舉債過度有關。
再看「選美皇帝」唐日榮日前病逝,死的時候身上財物只剩下七千元,唐日榮生前穿金戴銀,出入有名車,腳踩獅頭,坐擁群芳,羨煞多少人?晚年卻是窮途末路,惡疾纏身,甚至是「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股市聞人雷伯龍告誡炒股者名言)。唐日榮從不可一世到潦倒以終,正是典型台灣泡沫經濟的縮影。唐日榮早年靠著紡織品外銷配額致富,進而結識海內外名流及皇親國戚,打通了那個時代聚積財富的捷徑,他靠著虛浮的商業手段,贏得一身暴利,有了錢之後,唐日榮抓住多數人在財與色方面的弱點,創造了一個虛幻的「選美王國」。在他的王國底下,他不斷地炫耀他的金馬桶、金名片及勞斯萊斯加長型轎車,當唐日榮仍耽溺在黃金、獸皮和美女的時候,他的本業早已不存在。唐日榮自己吹起的泡沫只能用來迷幻別人,而操縱假象的人久而久之也因為自己陷入假象而不可自拔,而唐日榮也在不知不覺間成了社會病態的表徵。沒有了本業,揮霍的本性卻難改,終於注定了唐日榮一生潦倒的厄運。
其實,從這次跳票危機來看,被人炒高了的房價、股價正如同唐日榮的勞斯萊斯與金馬桶一般,六○元的國產車,七○元以上的聚亨、新泰伸銅、中鋼構、台芳、普大都是靠信用膨脹撐起的虛幻門面。這些人不斷借錢拉高股價,並且把股價拉高到無人敢參與的地步,於是當年老雷拉厚生、華國的慘劇又再重演一次。一旦有個風吹草動,虛張聲勢的企業王國就垮了。想想唐日榮,再看看周啟瑞,范芳魁,羅律煌,再到張朝翔,吳祚欽,他們的財富都比唐日榮多,場面也不輸唐日榮,可是結局與收場恐怕不會相差太遠,耽溺與浮誇最後的下場就是如此。
面對詭譎多變的金融環境,務實本業,一分錢人做一分事,腳踏實地,埋頭苦幹恐怕是應付金融風暴不二法門。